鸢尾花(三)
完结篇了
总算是没有坑,感谢催稿(不是
极限放飞自我!写的很开心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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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当然清楚自己的行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,毕竟早在五百年前我就已经做过类似的事情。尽管两件事的原因不尽相同,但是从结果上来说却是一样的。
“不过你做的还真是干净利落啊。”
雅哈的眉头微微皱起,她指的是屋子边堆积着的尸体,这个村子里所有的男人大抵都堆叠在那里,他们的胸膛被贯穿,一剑毙命,干脆利落。
“论效率,当年那些乱七八糟的魔物可比你差多了——你说这是不是有些讽刺?“
“讽刺?“
“最善于屠杀人类的反而是人类的大英雄,不觉得有些讽刺吗?”
雅哈讲到这里顿了一顿,她的脸上显出不怀好意的笑容,我知道她在等着看我的反应。
“省省吧,”我撇嘴,“我从来不会为这种事有负罪感,我又不是海克托尔,比起这个——”
“那些女人的事情?“
“是。“
我侧过脸看向雅哈,她金色眉毛依旧轻轻的扭在一起。
“能恢复的只有少数几个,“雅哈盾沉默了一会儿,开口道,“没有办法,受摧残太久了,那些畜生根本就没有把他们当人,那些混蛋。”
雅哈的脸上显出怒意,她的脾气本就算不上好。
“你应该能解决吧?”我问。
“当然,“雅哈言语中的愤怒依旧没有消散干净,“明知故问。”
我没有说话,因为雅哈说的是对的,我一早就知道雅哈会有办法安置这些女人,在这种事情上她似乎永远无所不能。
可是如果没有雅哈要怎么办呢?如果我从一开始就不认识雅哈,抑或是雅哈和伊莉斯她们一样死去了要怎么办呢?我不敢去想这样的问题,这大抵是因为我早就已经隐隐约约知道了答案。
而那绝非是一个英雄该做的事情。
其实即便是在现在,我也不过是在耍弄着自欺欺人的伎俩。毕竟从来不曾有人赋予我审判他人的权力,我不过是一个拥有超人力量,却又丑陋渺小的普通人罢了。
而就是这样的一个普通人,却屠戮了一整个村子。
他们有罪吗?有。
只是这罪过不应由我来定,铡刀也不应由我拉下。
“有时候我会想,”雅哈一边用法术召集村里的女人,一边开口道。
“什么?”
“为什么圣剑选择的是你而不是海克托尔。”
海克托尔,骑士团的团长,王国的盾牌,强壮,勇敢,正义,崇尚光明正大的战斗,是个完美无缺的家伙。
我明白雅哈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,因为我曾经也有过类似的疑问,可是那也不过是过去罢了,时至今日,答案已经再明了不过。
“因为我比较强。”我答说。
雅哈眉毛一扬,“是吗?”
“我经受住了法尔希昂的考验,而海克托尔没有,“我说,“这就说明,我有能力驾驭圣剑,我能用它杀死魔王,而海克托尔不可以。”
我感到腰间的剑鞘在抖动,似乎想要阻止我说下去。
“圣剑之所以是圣剑,其原因正是因为它帮人类击败了魔王,而要做到这件事,实力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讲到这里我顿了一顿,然后续道,“是不是感到有些失望?被无数人传颂的圣剑居然是这幅面目?还被我这样的人握在手中。”
雅哈没有答话,村庄中的女人都集合到了屋子前,桑果和医生也来了。
“姐姐。”桑果冲雅哈挥手,雅哈笑着点头。
“没什么可失望的,”雅哈突然说。
“什么?”
“你也没什么不好的,就算是海克托尔也不像你想的那么完美。“雅哈说着咧咧嘴,露出狡黠的微笑,
“告诉你个秘密,”
“什么?“
“他睡相可差了。”
然后淡淡的光芒一闪,就好像有什么透明的东西被扭曲了,雅哈便就消失了。
连同那些人偶一样的女人一起。
“姐姐应该会好好对她们的吧。”桑果喃喃道。
我沉默着点头,腰间的法尔希昂依旧轻轻的震动着。
“你……真的是马尔斯?”
是老医生的声音。
我回过神来,这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,用一种难以言明的目光看着我。
于是我点头,“是的,我是马尔斯。”
“英雄马尔斯?”
“英雄马尔斯。”
然后我听到膝盖没入雪中的声响,这个面对着数百男人却依旧没有丝毫的退缩的老人,就这样在雪地中掩面而泣。那哭声一开始并不明显,而后越来越响亮,直至最后变成撕心裂肺的哀嚎。
“医生爷爷,您注意身体。”桑果上前去扶医生。
“桃子,你看到了吗,真的是马尔斯,马尔斯真的来救我们了。”
医生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,那些刀刻一样的沟壑交错在一起,似乎要将他整张脸分割开来。他依旧在哭,尽管他的眼睛中已经没有眼泪了,但是哭声却始终没有止歇。
“马尔斯来救我们了,一切就要结束了。”
“五十年,整整五十年啊。”
我知道我应该说些什么,可我不知道我应该说些什么好,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多余的,桑果也好,医生也好,所有的那些传唱英雄之名的人也好,他们只需要英雄马尔斯,那个战无不胜,热心善良,没有一丝一毫弱点的家伙。
可是我呢?我呢!
没有人听到我的声音。
在那之后,医生说自己要回家去看一看,而我和桑果要往北方去。
离开村子的时候,医生找来了干草和油,一把火烧掉了村子。那火没有烧多久便就被大雪熄灭,连同它存在过的痕迹一起消失不见,只是这终究不过是自欺欺人,即使伤口愈合了,伤疤也会永远存留在那里,怎么遮掩都是无济于事。
无论什么时候,疤痕都称不上是好东西,我想。
“你不是想知道我的事情吗?“
桑果全身裹在厚厚的衣服中,围巾把口鼻遮的严严实实,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,那之前零星可见的红色碎发都消失不见了。
我没有看她,拾起一旁的木头扔入篝火中。
“如果你不想讲就算了,”我说,“每个人都有几件不想讲的事情。”
桑果略略沉默,我也没有说话,一时山洞中只剩下浅淡的呼吸声和木柴燃烧发出的爆裂声。
“其实没什么可讲的,反正你在那里都看到了吧?”
桑果双手抱住膝盖,把脸埋得更深了些。洞穴外风雪愈加凶猛。
我点点头,没有说话。
“我是在那个地方出生的,但是我不知道谁是我的妈妈。”,桑果的语气淡漠,“医生爷爷也记不清,毕竟这样的事情太多了,有时候一天会有好几个孩子出生。”
“在那个地方,孩子会被统一养到十岁,那之后男孩成为村子新的成员,女孩就——你看到的那样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但是大家其实并没有反抗之类的概念,因为在那孩子眼里这个世界就应该是这样的,从小我们看到的,听到的,接触到的,一切的一切都来源于那个地方,没有人埋怨自己的不幸,所有人都把那样的事情当作自己的未来一样欣然接受。”
桑果讲到这里,眉头轻轻皱起,身体也颤抖起来。
“你有在听吗?”
“有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
“可是我没有那么感兴趣,“我垂着眼不敢看桑果,“你要是不想讲就算了。”
我听到桑果轻轻的笑声。
“那就当作是让强迫你听吧。”
我沉默着点头,我清楚眼下事情对于桑果的重要性,她需要一名听众,因为她不能对着空荡荡的广场举行仪式——这的确是充满仪式感的行为,她想要正视自己的过去,然后接纳它,抑或是杀死它。
我知道这有多么困难,因为这正是我用了五百年也没有做到的事情。
“我是运气比较好的那个孩子,”桑果继续道,“因为从小身体不好,所以经常会见到医生爷爷,他会给我讲外面的事情,给我讲这个村子是多么的扭曲而畸形,我记得自己当时被他的话吓得大哭,医生爷爷怎么都没有办法让我停下来,因为我实在是太害怕了,我害怕自己变成村里的女人那样,我害怕自己被那些家伙毁掉,而我还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。”
“然后医生爷爷就给我讲了你的故事。”
“我?”
“是啊,英雄马尔斯,”
桑果一只手撑着脸颊,他的眼睛闭起,脸上显出淡淡的笑意。
“比任何人都要强大,比任何人都要正义,永远在危难的关头挺身而出,可以拯救所有的英雄马尔斯。”
“但是这不是真的。”我说。
“是啊,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?”
桑果说着张开眼,脸上的笑意还没有完全散去。
“如果不是那个谎言的存在,我也好医生爷爷也好,只怕也早就崩溃了吧——毕竟即使是英雄,也没有办法拯救所有人吧。“
“……“
“我在十二岁的那年被卖给了一伙山贼,连同几个比我大的孩子一起。我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个。”
“被杀了?”
桑果轻轻的摇头,“是自然死。”
“自然死?”
“我也不清楚为什么,大抵是已经没有办法正常的生活了吧。”
桑果说着叹了一口气,有风钻入洞穴,火焰上下跳动,连同她脸上的影子也跳动起来。
“之后我便就留在那些山贼的山寨,一直到他们打劫了你。”
讲到这里,桑果咧嘴笑了,“其实,那伙山贼虽然凶恶了些,但是对我还是不错的,可能是觉得我还是个小孩子吧。”
“你本来就是个小孩子。”
“是吗。”
桑果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起来,我再一次垂下脑袋,连呼吸带起的风似乎都变得苦涩了起来。
她只是个小孩子啊。
我无法想象自己要如何经历这些类似的事情,更无法想象自己要如何在经历过这些后把它们笑着讲出来。
“啊,讲出来舒服多了!”
桑果站起身来,狠狠的伸了一个懒腰,她看向我。
“怎么了,马尔斯,黑着张脸?“
我摇头,“没事。“
“没事?“
“比起这个,明天就能到伊莉斯那里了。”
桑果的眼睛猛然一亮,然后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。
“要到了吗。”
“是啊。”
“听起来那么漫长的路,也终于走到尽头了吗。”
她轻轻的叹息。
那天晚上桑果早早的就休息了,我一个人坐在篝火前,腰间的法尔希昂不断的震颤。
我很清楚它在期盼什么,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清楚了,毕竟相同的事情五百年前已经发生过一次了。
我穿上外衣,走出洞穴,北地的风雪咆哮,即使是在夜里眼前也是一片花白,法尔希昂发出短暂而尖锐的嗡鸣。
然后我我感到有什么东西刺入我的胸膛,即使已经过去了五百年,这种感觉依旧带有些许熟悉的味道,我依旧能清楚的回想起第一次接受试炼时候的痛彻心扉。
我张开眼睛。
眼前是空荡荡的房间,一旁的桌上是剑与盾,不远的前方有一扇门。
真的是好久不见啊。
我走到桌子边拿起武器,虽然不像是法尔希昂那样给人以鼓舞,但是也算是称手可用。房间里除了一张桌子和一扇门之外别无他物,但是不知怎么,看上去似乎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——这种感觉打从我第一次接受试炼的时候便就有了。
只是眼下并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,我要做的是穿过那扇门,并且打败门后的家伙,是人也好,怪物也好,打败所有我可以见到的东西。
我长长的叹气,试炼可是很累人的。
然后我推开那扇门,门后依旧是那个斗技场,和五百年前的时候一摸一样。
“哟,小子,好久不见啊,五百年了吧。“
站在我眼前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,身高大约有两米,黑褐色的肌肤,深红色的头发,面容如同刀削斧凿一样的棱角分明,他站在那里便就像是一尊铁塔,没有什么可以撼动他。
“魔王。”我说。
魔王看着我笑了起来,“不要这样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嘛,我……“
拔剑!
“还是五百年前的老套路。”
魔王的脸上依旧残留着笑意,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。
当!
金铁相交的声音。
一击不中,抽身而退。
只是眼前的人却不给我离开的机会,那巨大的盾牌轻轻向下一压,骑士剑已经高高扬起,那柄王家的配剑在太阳的映衬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。
“海克托尔!”
“不愧是马尔斯,闪开了啊。“
海克托尔的声音从盔甲下传来,那的的确确是海克托尔的盔甲,灰色的金属,蓝色的战裙,连上面的伤痕都和我记忆之中的别无二致。
“但是下一次你就不会这么走运了,我——”
我没有让海克托尔把话说完。
因为这一切都不过是法尔希昂的试炼,不过是它捏造出来的幻影,而我要做的就是杀死他,快点结束这无聊的试炼。
我的的速度很快,我的剑更快,快到足以在眼前的人难以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冲入他的怀中。
“死吧,假货。“
“大地啊!“
那一剑仿佛刺在了最坚硬的岩石上,而就是这一瞬间的停滞,就足以让海克托尔做出反应。,他的那面巨大的盾牌狠狠的向我砸来,风声呼啸。
海克托尔很强,非常强,如果正面交战的话我根本就没有胜过他。
“还是和以前一样,像是只老鼠。”
是雅哈的声音,他站在斗技场的观众席上,手中握着世界之树的枝干,她的眉眼之间带有淡淡的愤怒。
“不过你也真下得去手啊,马尔斯!”
我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侧腹,没有受伤,只是那盾牌扫到的地方依旧隐隐生疼。
然后我听到刺耳的金属摩擦的声音,兵器的寒冷几乎已经触及了我的肌肤——
砰!
烟尘飞扬。
那是剑与盾组成的战斧,是海克托尔独有的武器。
眼前的骑士没有给我分毫喘息的机会,他一步迈出烟尘,身上的盔甲依旧闪烁着耀眼的光芒,战斧便朝向我直直的劈下。
矮身,还击!
手中的剑划过海克托尔的要甲,带起一串火花,我听到海克托尔闷哼一声。
但是他的动作并没有因此产生分毫的阻碍。一斧劈空,迅速收回,然后我便觉得腹部一痛。
膝撞。
但是没有疼痛,在战斗的时候没有人顾得上疼痛。
长剑刺出,海克托尔后撤躲过,雅哈从观众席上走下来,两人并肩站立。
“看起来这五百年来你也没什么长进嘛。”海克托尔说。
我撇了撇嘴,没有说话。
“从刚刚开始你好像就很沉默啊。”海克托尔轻轻笑了笑,“怎么,见到我们不开心?不想跟我们讲话?”
“跟假货没有讲话的必要,我还有没有沦落到对着幻象寻求安慰的地步。“
“你!“
“雅哈。”
海克托尔按住雅哈的肩膀,他冲雅哈摇了摇头。
“不愧是英雄大人啊,”海克托尔叹了口气,“确实是心性坚韧,这方面我就不行,所以我才成不了英雄吧。”
“要不这个英雄你来当?”
“我是没有什么意见,但是就像你说的,我是个假货嘛。”海克托尔说着又笑了,他便就是这样的人,似乎永远不会生气。
我没有说话。
“如果是我的话,很多事情肯定没有办法像你那样处理吧。”
“比如?”
“比如杀人。”
海克托尔偏了偏脑袋,“那个村子里的男人也好,五百年前的军队也好,我肯定都没有办法像你那样做的干脆利落吧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可是为了一些毫不相关的人,杀了另一些毫不相关的人,然后才会有法尔希昂拒绝承认你的事情发生——这不就和五百年前你毁掉为了一个村子毁掉半只军队是一样的吗?“
海克托尔再一次叹息,“也只像你这样的家伙才能……”
“英雄吗?”
我打断了海克托尔的话。
“你觉得这样就算是英雄了吗?如果这样的话这个你来当这个英雄吧!“
“马尔斯?“
适才被海克托尔撞到的地方开始泛起疼痛,但是它又很快被愤怒遮掩过去。
“你应该清楚,无论是你还是我,都根本不能被称为英雄,因为我们是人,有弱点会被击败会被杀死。“
“但是英雄是不一样的吧!英雄就应当是没有弱点的吧!英雄是不可能被击败的吧!“
我深深的吸气,然后吐出。
“我不过是一个碰巧把剑刺入魔王心脏的好运家伙罢了,如果你们需要一个寄托请去找别人!我只不过是马尔斯!不是英雄马尔斯!把那两个字从我的名字前去掉!“
然后我听到呼啸的风声。
“你们聊的很开心呢!“
砰!
剧烈的疼痛,我感到自己被高高的抛起。
是魔王。
他的脸上蔓延着猖狂的笑意,左拳收回,右拳刺出——
要闪开!
那一拳终究还是擦过我的小臂,我几乎听到骨骼的呻吟声,只怕若是再接的实一些,我的手便就当场断掉了。
“不管看多少次,你这躲闪的功夫实在让人恼火啊。“魔王叹息。
海克托尔走到了魔王的身边。
“马尔斯,你记不记得自己在受封骑士的时候,君主赐予你的封号?“
“封号?“我微微一愣,”那种事情我怎么记得。“
“是鸢尾花,“海克托尔的目光透过面具,直直与我相对。
“鸢尾花?”
“你可知道鸢尾花在我国寓意着什么?“
我轻轻摇头。
“是光明与自由。“
海克托尔说着,双手紧握战斧,我看着眼前的骑士,咧嘴笑了。
“所以呢?”我问。
“所以此刻,我要代表王国收回你的封号。“骑士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动不动,坚如磐石,”我要杀死你。“他说。
“就凭你一个假货?“我嗤笑。
“正是如此!“
海克托尔向前迈步,那短短的距离在骑士的步子面前形同虚设,他的战斧高高扬起。
紧随而至的是魔王,以及雅哈的法术,火焰,战斧与黑色的拳掌交织在一起,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,想要将我扑杀在这里。
但是,没有用。
闪身,出剑,然后便就见白光一闪,雅哈的双臂已经抛飞开来。
“马尔斯,你敢!”是海克托尔的咆哮,而这一边的雅哈脸色苍白。
死吧。
“仁慈的主啊!”
这咏唱是如此的短暂,如此的轻微,但是于我而言却像是晴天霹雳。
我猛地回过头去,见到一个女人站在魔王的身边。红色的长发,绿色的眼睛,一身天蓝色的长袍。
我感到自己的嘴里有些苦涩。
“伊莉斯……”
伊莉斯冲我微笑,“马尔斯。“
“伊莉斯,你……“
噗——
刀刺入血肉的声音。
我侧过脸去,正看到雅哈松开手的一瞬间。
“我说过,我一直不喜欢你。“
雅哈的双手已经重新长出,白皙的肌肤裸露在外。她回身走到了海克托尔的身边。我看向伊莉斯,但是她只是冲我微笑,丝毫没有开始咏唱的意思。
我吸气,然后轻轻的笑。
“这就是我讨厌这试炼的原因啊。“
我拔掉那柄小刀,然后撕扯下衣袖,简单在包扎了腰间的伤口,而对面的四人便就这样看着我处理伤口。
“小子,你没有赢的可能的。“魔王说。
“如果你们是真的,这话倒是没错。“我一边说着,一边将布带绑好,“可是你们不过是一群假货罢了。”
“我马尔斯,绝对不会输给一群假货!”
然后便就是战斗,激烈,疯狂,永无止境的战斗。
海克托尔的盔甲碎裂,雅哈的权杖被斩为两截,魔王的身体也早已满是疤痕。
“为什么还要战斗!“
魔王在咆哮。
“你不是不想要成为英雄吗?你不是讨厌别人叫你英雄吗?那你为什么还要战斗!“
他一拳打在盾牌上,盾牌微微一斜,全身的伤口迸出鲜血。
出剑,剑尖直指魔王的眼睛。
我想他说的是对的,是啊,我是如此厌恶英雄这个名号,他就像是诅咒一样纠缠着我,就像是圣剑所赐予我的不老不死的躯壳,这些光鲜亮丽的外表都不过只是披了金箔的诅咒罢了。
但是为什么,为什么!
早在伊莉斯被魔王杀死的时候,我就应该了结自己的生命了,正是因为我的犹豫,所以才使得魔王有机会诅咒我无法死去,所以才有了今日无穷无尽的痛苦。
我并非渴求些报偿,只是那无穷无尽的战斗之后,只有我失去了一切,失去了自由,失去了死亡,连伊莉斯也都一并失去了。难道身为英雄,所获得的就只有这样满身的伤痕吗——
但是为什么,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依旧留着法尔希昂!我明明不想成为英雄的。
躲闪,出剑,举盾,闪身。
我的剑一次又一次刺穿敌人,但是敌人一次又一次的站起身来。是的,这终究不过是徒劳的,只要伊莉斯依旧站立在那里,这场战斗就永远没有终结。
“你要怎么办,继续耗下去吗?”雅哈说。
我没有答话。
这样的战斗我并非是第一次经历,事实上,五百年前的每一次战斗都有不输给如今的艰难,我曾经想要嘲笑过去的自己的坚持与幼稚,但是事到如今却发现自己没有分毫的改变。
真是讽刺。
不过这样似乎也蛮好。
我轻轻的挥剑,然后吸气。
战斗吧,战斗吧。
也许我不是一个合格的英雄,也许我注定无法成为英雄,但是此时此刻,这个世界需要一个英雄,桑果需要我,医生需要我,还有很多人需要我。
并不是我去成为英雄,而是有人需要我成为英雄。
既然如此,既然如此——
我出现在伊莉斯面前,我看到她的脸上有着看到我的惊喜,她期待我做些什么。
明天早上,我一定要告诉桑果鸢尾花的事情,我想,我要对她说我就是光明与希望,而她也一定会笑着赞同我吧。
我的剑高高扬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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